第160节(1/2)

    扶起。

    他哪敢受林相的礼,这位可是托孤重臣,三朝元老,文官之首,独揽国政大权二十余年的权臣, 虽然在他闹出封女官的事不久后就托病不上朝了, 但萧元嗣清楚, 朝堂内外发生的事他门清, 却不知道为何一直隐忍没动,文官们在他家门前把头都磕破了, 却还是任由他胡作非为。

    奇哉, 怪哉。

    故意闭门不出, 一出就是直奔皇宫, 来了也不说什么,拉着萧元嗣在棋盘前坐下。

    林相自顾自拿起一枚白子,在棋盘上落下一子:“该你了。”

    萧元嗣狐疑他的来意,只能先顺着他走,跟着白子后面放下一枚黑子。

    两人无声下起一盘各怀鬼胎的棋, 宫人们识相的屏退下去, 留祖孙两个独处。

    “听说你前阵子把西洋人的武器玩的很好, 还赢了西洋人。”

    萧元嗣立马警觉, 接上话:“运气罢了。”

    林相抬起眼皮瞥他一眼,两人又陷入沉默。

    过了不知道多久,萧元嗣实在受不了这种寡淡无味又要提心吊胆的下法,于是率先开口了。

    “外祖父有什么想说的,直言便好,孙儿听着。”

    林相目光始终未从棋盘上移开分毫,用与他满头白发的老态截然不同的,浑厚有力的声音说道:“我病了很久,做了一场很久的梦。”

    “我梦见了先帝,他先是感激我把你抚养长大,稳固住了你的皇位,又问我为何把你养的庸庸碌碌不堪重用。”

    萧元嗣也好奇,以林相的能力,就是用逼的,也能逼出个规规矩矩的君王来,不至于沦为天下人口中的纨绔笑柄。

    “外祖如何回的?”

    “我说漠北有棵大树,枝繁叶茂,路过的旅人无不称赞它的繁盛,却不知它其实已到了外强中干之际,我试过给他浇水、施肥、修剪枝丫,几十年如一日地呵护它,堪堪维持住了它外表的光鲜,始终无法挽救它的颓势,黄沙在我的脚下流逝,树干在我的手中皲裂,我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。”

    萧元嗣边默默听着,看着棋盘上四面楚歌的白子,不动声色地将手中黑子下在角落。

    “这么多年的辛劳,有劳外祖了。”

    林相紧接着跟上,继续说道:“如果辛劳得不到回报,终有一天是要放弃的。我看不到能够让它活下去的曙光。”

    静谧的房中响起一声不知是谁发出的叹息,轻飘飘地,宛如雪崩之前的诡异平静。

    过了许久,只听得到棋子落盘声。

    “然而,我现在又找到了求存的路,突如其来闯入的人给我带来了惊喜。”林相淡淡道,抬头看向萧元嗣。

    萧元嗣看不懂他的眼中的深意,像一条孤独游荡了一生的鲸,在生命的尽头,最后一次,用尽全身力气翻跃出水面,浑厚空灵的鸣声和久违的阳光海风道别,之后再次虚浮无力地沉入幽深无底的海洋之中。

    萧元嗣正琢磨他话里的意思,突然又听他说道。

    “我时日无多,所以我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。”

    缓缓道来的语气是磐石难以的坚定。

    他猛一抬头就撞入一双幽神的眼睛里,百年的时光承在明黄的眸中,那种感觉就像低头忙忙碌碌行走了一辈子的人,第一次抬头见到了澄明的天空,一刹那震撼的再也迈不动脚。

    “外祖父。”萧元嗣张了张唇,半天才吐出这几个字。

    “其实,我不值得你如此费心费力。”

    “值不值得要留给百年后的史家们评说,我只求个问心无愧,可以堂堂正正地去见先帝。”

    林相起身,抄起最后一颗白子在棋盘上重重一按。

    无疑,这局是他赢了。

    萧元嗣放下棋子,刚要开口恭维几句,林相却拂了拂袖子,让他用不着说些场面话。

    他定定地看着萧元嗣,用尽全力撑开衰老塌陷的眼皮,看了很久才说道:“我该走了。”

    随后转身而去。

    萧元嗣起身冲他的背影问道:“您回府?”

    “对,回家和我的儿女孙辈们团聚。”

    “走了。”

    萧元嗣看着他蹒跚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,怅然地站了许久才坐下,说不出那股奇怪的感觉是哪里来的。

    等小六子等宫人进来收拾了,他还愣愣坐着回想刚才的事情。

    “陛下,方才还有人在这里吗?”小六子看着棋盘惊讶问道。

  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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