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节(1/2)

    维谷的小太监下去,转而又换了一个端着托盘的宫人上前。

    漆红的托盘中央摆有一只白玉壶,壶侧搁着两只玲珑酒盅,都是御用的珍品。

    皇帝没让那宫人靠近,而是上前亲自接过托盘,然后又挽起袖子,亲手替顾承宴斟酒。

    清亮透明的酒液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绵延不绝的细线,醇浓甘甜的酒香瞬间飘溢到四周。

    皇帝倒完两杯酒,才坐到顾承宴对面,笑着与他解释道:

    “那件事了了,皇城使在国舅府的一处暗格内发现了一件龙袍,也找到了人证。”

    皇帝说到这儿,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,他端起酒杯浅啜一口,“今日,舅舅认罪画押了……”

    顾承宴笑笑没说话。

    皇帝见他不应声,捏酒盅的手略紧了紧,但他面上并未显,反脉脉看向顾承宴道:

    “师哥,我只有你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这话说的。

    顾承宴牙疼似的嘶了一声:若非他早有准备,这会儿就要上这人的当了。

    他撩起眼皮,意味深长地看向皇帝:

    “魏家人丁素来单薄,国舅孑然一身又膝下无子,他也没个旁的叔伯子侄……恕臣愚钝,但臣是真想不明白——他一个年逾五十的老将军,要藏件龙袍做什么?”

    皇帝愣了愣,眼中闪过数抹神情,最终却只做出一副受伤的模样,“师哥这是不信我?”

    顾承宴:“……”

    皇帝这戏太好,他都险些要装不下去了。

    轻咳一声,顾承宴不再纠缠这个话题。

    国舅是皇帝亲舅,昔年魏美人惨死、冷宫又走水,是国舅拼死将皇帝救出来、护送到青霜山的。

    往后,国舅更是事事冲杀在前,多少次为皇帝豁出性命、九死一生。

    这样的忠心耿耿,顾承宴在旁边看着都忍不住动容,但皇帝却能狠下心……

    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,转而屈起食指叮叮敲响那酒壶,“所以,陛下这次带了何酒?”

    话题转变太快,皇帝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来之前,他怕顾承宴追问国舅的事,其实还专门吩咐皇城使备下物证——龙袍、画押的口供,以及一个用重金收买的国舅府花匠。

    没想,顾承宴压根儿就不问。

    不,这不对劲。

    皇帝睨着顾承宴,眉毛皱成一团:

    他师哥今天晚上真的和往日不一样,言谈举止都很不对劲,但他又偏偏说不出来是怎么不对劲。

    “嗯?”见皇帝不答,顾承宴也慢慢从躺椅上坐起来,脸上那点戏谑的笑容渐渐变淡,“陛下?”

    “……是烧日醉。”

    “烧日醉?”顾承宴重复了一遍,似乎终于被酒吸引了注意力,他饶有兴味地端起酒盅,“着人买的?”

    皇帝摇摇头,“是西北贡来的。”

    烧日醉是烧酒的一种,原产在西北兴庆府,酒液喝起来烧辣回甘,酒香浓郁、三日不散。

    从前,他们在青霜山上最爱喝。

    顾承宴端起酒盅来嗅了嗅,一双狭长的眼眸半阖,似乎在认真品味这久违的酒香。

    而皇帝视线灼热地黏在他即将开启的唇瓣上,藏在袖中的手也止不住地颤抖、潮湿。

    闻了一会儿,顾承宴却没喝,他啧了一声皱眉道:“这酒——”

    皇帝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儿,“……怎么?”

    顾承宴看他一眼,轻笑着放下酒盅,“这酒,陛下兑水了吧?”

    皇帝被他这话呛住,忍不住咳了两声后,才摇摇头,“师哥说笑,御贡的烧日醉哪能兑水。”

    顾承宴不说话,笑盈盈看他。

    “真的……”皇帝端起酒盅来又喝了一口,眼神略有闪烁,“我哪敢用兑水的酒来诓师哥。”

    顾承宴看看头顶的月,料算时机差不多。

    他深深看了皇帝一眼,然后忽然捏起那只酒盅,弹指就掷向皇帝身后。

    “师哥你——”

    皇帝起身想拦,但晚了一步没拦住。

    白玉雕的玲珑酒杯像一枚暗器被发出去,躲在长廊后竹丛中的四个人不得已现了身。

    他们各个身着黑色夜行衣,脚上踏着一色的飞云靴,四人下盘很稳,一看就是武林高手。

    借着月光,顾承宴一一扫过他们的脸,然后他勾起嘴角,了然地哦了一声。

    ——不错不错,都是熟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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